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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衣服,到时给他兜着。”姜粟把她们这段时间做的旧衣能拿上来的全拿上来了,还有她做的几大包饼,还有好几个陶瓮、陶盆,把一个挺大的车给占得满满的。姜姬说:“让他用盆,在车上时就盖着,等停车有水了再洗。”陶氏舍不得那漂亮的陶器,犹豫道:“到时我带他下车去吧。”“如果要赶路,还是用盆吧。”姜姬道,她直接挑了一个陶盆指定为姜旦的便盆,陶氏几人才不说话了。有些事要由她开口才行。姜姬将头探出车外,对姜奔说:“二哥,你能不能去找爹爹问,我们什么时候走啊?”姜奔被姜姬叫过来“赶车”后就有些失落,听到这句才高兴起来,马上道:“这就去!”言罢整整衣服,看看手和脚是否干净才迈步往姜元的车走。姜姬对姜奔的感情很复杂,她还记得当年他们相依为命的时光,但又“恨”他这么容易就被姜元收服。在她心里,他是这个“家族”的一员,所以她无法放弃他。现在,他应该会比较甘心留在这里了吧。她在心底叹了一声,回到车里。姜奔大步走到姜元车旁,看车前无人,车内只有姜元一人,就道:“爹,姜姬遣我来问,何时起程?”姜元对姜奔笑道,“又被姜姬叫来跑腿了?你和姜武都有这么大的个子,却总是被小小的姜姬使来唤去,真是白长这么高了。”姜奔听到这话,心中急躁起来,却又不会说话,也不敢说话,耳根都憋红了。他想说他不是没用,绝不是!他只是、只是……以为爹爹更喜欢姜姬才听她的话的。姜元从怀里掏出个小口袋递给姜奔,“来尝尝,这是鲁国的果子,叫思朴子。”姜奔解开口袋,倒出来,看到是一种手指肚大小、黑色干瘪的果子,吃了一个,酸咸甜交杂,十分生津。姜元笑道:“赶路辛苦,拿着吃吧。回去告诉姜姬,快要出发了。”姜奔转身离开,走了几步,看看手上的布袋,再看看姜元的车,犹豫了一下没有回去问这个是不是给姜姬的,他把布袋扎紧,藏在了怀中。姜元盘膝坐着,微微闭目养神。当太阳开始变得炙热,车队终于开始向前了。他听到前面的人在呼喝,听到前面纷乱的马蹄声、脚步声,直到他的车也猛得向前一动,颤了几颤,出发了。他一直僵硬的肩和胳膊,此时才放松了下来。直到这一刻,他才有真实感:他真的要回鲁国继位了,他真的……不再是那个连姓名都不敢告诉别人的姜元了。他捂住眼睛,眼泪不停的从指缝中流出。归国路上回鲁国的路程,枯燥而无聊。不说坑坑洼洼的路,不说颠得像快要散架的车,也不说这慢吞吞的速度和就算放着香炉也难以掩盖的牛屁股后的臭味和嗡嗡嗡的牛蝇,还有一大群一大群的野虾子,个个都能顶上半个巴掌大,看起来不像古代,倒像是生化恐怖片。另外,更叫姜姬吃惊的是姜元这实在不像归国,反而像是必须要隐性埋名的逃名之旅。因为他们逢城不入,小城就绕开,大城绕不开的,就给姜元和他们编个别的姓名过城。幸好现在这个世界的领导人不需要在电视报纸上出现,同行的那些公卿们冠个别的名字,装个别的身份,一点压力都没有。最后一个让姜姬吃惊的事就是鲁国可能比她想像的要大那么一点点。在绕过第四个小城后,冯瑄就庆幸道:“接下来就快到合陵了,到了合陵就快了。”这是另一个……意外。从第二天起,他就理所当然的上了姜姬的车,路上继续教她锲字,一点都不避人。姜姬问他:“你这样不怕别人发现吗?”结果他竟然说:“发现后,难道大公子会说不必教您这些吗?”姜姬:“……”虽说确实是这个道理,但这样对待未来的一国之主是不是不太好?不过再仔细想想,姜元不可能会因为这个杀冯瑄,更不会怪罪他,说不定还要奖赏他,那……冯瑄干嘛不干呢?顺便还能给姜元添添堵。她也发现冯瑄似乎对姜元不满的事,惊讶得很!“你不喜欢他,是因为想让别人当鲁王吗?”同一辆车里还有陶氏几人,但姜姬与冯瑄都用的是鲁言,她们听不懂——能听懂早跳起来了,所以他们的对话也不必避开她们。冯瑄笑道:“冯家没有这样的野心。我不喜大公子,单纯只是觉得他不能令我敬服。”光明正大,坦荡无伪。姜姬渐渐懂了一点这个世界中王与公卿之间的关系了,与后来的封建王朝完全不同,倒有点近似现代了。但这里还是要比现代落后的,姜元身无具材却能继位,也只能由他继位,是因为他的血统。冯瑄顺便讲了一下当年大梁封几个诸侯的故事,听起来颇具神话色彩。据说大梁当年的一位公子,长得非常漂亮,简直是仙人之姿。一日,一位仙人突然到他的床边,叫醒熟睡的他,说听说你非常厉害,刚好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不知你愿不愿意?公子就说:我很乐意帮助需要我帮助的人。仙人就说,他有一个花露所生的女儿,生病了,需要七种东西才能治好。公子就去找这七样东西了。有姜琵为他牵马,有赵羲为他开路,有魏碧为他铺床,有郑伯为他打剑,燕喜为他搭起天梯,越地男儿替他赶走胡狼。有了这六人的帮助,公子找到这七样东西,送给仙人,治好了仙女,之后仙女就落到地上,嫁给公子为妻,最后这位公子就建立了大梁。为了感谢朋友们对他的帮助,公子在登基后就封了这几个朋友为王,共治大梁。姜姬怎么听这个故事怎么像一部诸侯娶了皇帝的公主后的篡位史。冯瑄就像是在说一个小故事帮她解一解旅途中的烦闷之情,说完后就不再提起了。归途漫漫,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姜姬的车上有冰盒,非常奇异的,不是放冰进去,只要把溪水放进去,脚踩在车内的地板上就会觉得沁人心脾的凉意。而姜元的车里,偏偏没有冰盒。蒋淑当时已经病重了,根本受不了凉,他的车是冬天的车,里面有火盆,可以从下方填柴徐徐燃烧,令车内温暖起来,跟有冰盒的车是完全不同的设计,一个需要密封,一个需要通风。所以姜元每日坐在车里,热得汗如雨下。他又自觉形态过丑,不太喜欢有人看到他汗流浃背的样子,于是坐车时很少叫人进车说话。这对冯营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趁着不需要去他面前拍马屁,赶紧商量归国后的事。何时继位?如何安排继位大典?要给其他几国送国书吗?是否需要告慰祖先?蒋淑既死,这些事当然只能由他们冯家替姜元分忧了。“国书这事,需从长计议。”冯营道。最爱跟他唱反调的冯甲也无异议。首先,如果递国书请其他国王遣使而来,那就太浪费时间了,姜元继位,宜快不宜迟,迟则生变。况且鲁国孱弱,请其他几国来,未必是好事。而且一旦递出国书,请他国使者来,姜元极有可能会想迎一位他国公主为妻。这就跟冯家——以及鲁国其他世家的利益不附了。他们都见过赵家的极盛之态,都盼着姜元能娶一位国内淑女为后,不管是谁家女子——这个他们之后再讨论,总之,不能让他有机会见到他国使者,提出求娶之事!至于告慰先祖,这个冯营认为应该让姜元去。当年朝午王得位不正都迫不及待的跑山陵去磕头了,没道理姜元反倒不去。冯甲这回唱反调了,道:“若是去了,他提出想将姜鲜移回国怎么办?如果他想为姜鲜正位怎么办?如果他想去了伪王的王位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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