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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贵寿村
那东老板说得没错,去贵寿村的路果然足够隐秘。
车队离开县城一路往偏僻的乡下开,开了许久,路渐渐地变成了土路,路面也越来越窄,人烟也越来越稀少。最开始的时候沿路还能看见稀稀疏疏地点缀着几户人家,临到后面,就完全是荒无人烟了。
到了下午四点左右,车轮碾过一条水位很浅铺满鹅卵石的浅滩河后,就开始真正意义上地进入树木茂盛,山路环绕穿梭的山区。湘西多丘陵地貌,即便是山区,海拔大多也不是很高,这条通往贵寿村的隐秘山路自然也算不上崎岖陡峭,加上重型机车性能强大又灵活,抓地走山路完全是不在话下。
有了东老板的引路带领,队伍终于在下午点半的时候赶到了目的地。
夕阳西下,现在正是山间彩霞最美丽的时刻。
师清漪和洛神最先推着机车从竹林里走出来,摘下头盔,同时抬头去看那烧着一片红霞的天际。
山村的天空和城市不同,永远是明朗而洁净的,犹如未曾受过玷污的一块玉石,天边或浓或淡地晕着令人心神宁静的色彩,与远处山峦青峰的轮廓勾兑在一起,美得几乎快要融化。
晚霞给洛神雪白的肩头洒了一层金粉,师清漪看她望天望得有些久,好像有点怀念怅惘,大概也猜到她在想些什么,低声道:“你那时候的天空,看上去也是这个样子?”
清爽的凉风吹过来,洛神撩了撩被清风拂动的发丝,轻笑:“是。”
师清漪把头盔收好,也微笑起来,声音带出一种安慰的平和:“现在很多地方都受到了污染,尤其是都市污染更为严重,像这种天空几乎很难见到。我知道你是想起了你以前生活的那个朝代,可那一切都过去了。”
洛神静静看着眼前面目温柔的女人,点头:“沧海桑田,我明白。”
历史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沧海桑田,永远都在随着事物的发展变迁着。
只是值得庆幸的是,在潺潺流动的时光长河,她终于又找回了她。这对于洛神来说,几乎是一次脱胎换骨焕发生机的改变,无论当年发生了什么扑朔迷离的事,有过多少无法参透的谜,如今这女人又重新陪在她的身边,这就是对她最好的馈赠。
两个人在晚霞下低语着,面前就是一条不宽的小河。
河水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金点,波光粼粼,河面上架着一座木桥,对岸一架水车正在慢悠悠汲水转动着,一片悠然祥和之景。
师清漪正打算推车过桥,这时那木桥上突然颠颠簸簸地跑过来一个七岁的光脚小男孩,一身苗家小孩打扮,看见河这边的几位不速之客,立刻站在桥央停下了,用苗语叽里呱啦地大喊起来。
雨霖婞刚好推着机车和风笙他们走过来,听见这小男孩的叫喊,皱眉道:“这小子在鬼喊鬼叫什么,一句都听不懂。”
东老板接口道:“他说的是苗语,是在问我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贵寿村里几乎没有外来人过来,所以即使是小孩子,也会十分的警惕。他这一叫,很快就会有很多人过来,我们先过河去再说。”
几个人沿着木桥开始往对岸走,师清漪一边走一边向东老板咨询:“那他们会很排外吗?我们具体需要注意些什么?”
东老板露出一种古怪的表情:“排外之类的,有熟人在就不会了。我不是这个村里的人,以前都是睿子带我过来的,这一来二去村里一些人已经认识我了,问题应该不大。等下你们不要乱走乱说话,先听我的安排。”
师清漪点点头,一行人走到河对岸,而河对岸已经陆陆续续地围了一圈村民。
有几个男人看起来是刚从地里干完活回来,赤着双脚,浑身是泥,头上缠了一圈头巾,肩膀还扛着锄头,有一个锄头上甚至还晃晃荡荡地挂着两条鲤鱼。
一堆村民聚集在一起,用苗语窃窃私语,目光不住地往师清漪一行人身上扫来扫去,表情都是清一色的阴沉。师清漪看着他们的眼神,敏感细腻如她,完全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这群人眼里的敌意与排斥。
这个村子看起来就像个世外桃源,偏远闭塞,鲜少有外来的血液注入进去,现在看到一群城里打扮的外来人突然涌进来,保持警惕心也是正常的。
不过师清漪总觉得这个村子带给她一种万分不舒服的感觉。
之前在河那边和洛神一起赏看晚霞时,明明很舒心惬意,可是一过来河这边,与村口层叠围着的这些村民打个照面,不舒服的感觉就突然十分强烈了。
村口立着一个木制的大牌坊,上头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灯笼看起来还很新,木头却是经受过多年的日晒雨淋,已经显现出一种老旧的沉黑色,牌坊顶端两边飞檐高高翘起,就像两只黑色的牛角。
那些村民就是站在这样一个大牌坊背景下,目光森冷地盯着师清漪他们,犹如盯了几块砧板上的肉。
雨霖婞低声埋怨:“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对着我们指手画脚的,当是在这看展览呢。”
师清漪轻轻用手肘碰了碰雨霖婞,让这大小姐先暂时忍着,同时眼神示意东老板。
于是东老板站了出来,走到最前面。
人群里有个老人认出了他,拿着手里的烟斗朝他身上一指:“哎,东伢子,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弟睿伢子呢,他没回?”
也许因为东老板并不是本村人的关系,老人使用了并不标准的普通话与他交谈。
东老板笑了笑,说:“嗯,陈老爹,睿子学校里有事,得过几天才回来。他让我先过来这边帮他的房子打扫下卫生,而且大后天就是他阿姆娘的生辰了,他赶不回来,正好我过来准备准备,给他阿姆娘做点斋菜以示孝敬。”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东老板提到曹睿的妈妈时,陈老爹的脸色立刻变了,师清漪观察细微,发现他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扭曲,看起来好像很惊恐似的。
而他身后那些村民的脸色,也都不约而同地带出明显的恐惧之情。
曹睿的母亲,对于这些村民来说,好像是个不得了的禁忌似的。
陈老爹讪讪道:“原……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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