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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闭上眼睛,脸颊上腾地就热了。这事儿闹的,早不醒晚不醒,偏偏人家穿裤子的时候我醒……这下好了,谁还相信我从小到大思想品德成绩一直是优秀啊。可是,不对。我霍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盯住了这个背对着我,正低头提裤子的男人。我裹在他身上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绷带都被扯下来了,此时此刻就堆在我的脚边。被我刷墙似的涂上去的满身的红药水也浅了许多,好像经过了水洗之后褪色了似的。他站在暗处,我虽然看不清楚他身上那些细细密密的伤口到底怎么样了,但是前胸后背那几道很深的伤口却已经明显地开始结痂了。我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的后背,实在无法相信这样的怪事真的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的愈合能力怎么会如此惊人?!我盯住这半裸的身体呆呆出神的时候,深海已经提好了长裤,正要伸手去拿搭在小船上的t恤。一回身,视线却和我撞了个正着。他的手还向外伸着,脸上却浮现出尴尬的神色。我连忙替自己辩白,“别怕,别怕,我刚才什么也没看着。”话一出口,我简直想抽自己一巴掌。真要什么都没看着,我还解释个什么劲?!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深海的表情变幻莫测,眼睛里却明明白白地有些懊恼。“真的,真的,”我最见不得别人这种挨了欺负还得忍气吞声的表情,连忙补充说:“我睁开眼的时候,你已经把裤子提上了……”我真想再抽自己一巴掌——我小时候的思想品德成绩真的是优秀吗?深海迅速把脸转向了岩壁的一侧。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耳朵却像被煮熟了似的,瞬间就红透了。岩洞里的气氛忽然间诡异到了极点。道歉的话就堵在嘴边,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不过他这样的反应……该不会是在害羞吧?这场景搞得我都有点怀疑起自己的性别来了。在通常的情况下,难道不是应该男生在旁边追着解释,女生躲起来脸红的吗?为什么到我这里全都反过来了?我把脸埋进手掌里,因为自己笨拙的反应而感到无比沮丧。我觉得我永远都学不会在某些突发情况下说出得体的话。我总是会紧张,同时更怕别人会看出我的紧张。我听到深海的脚步声走到了小船的另一头,然后又走了回来,停在了我的身旁。明明我怀着满腹疑问在等他醒来,可是现在他就在我的身旁,我却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我怎么会闹出这么大一个洋相?“要吗?”耳边响起深海的声音,清润润的,像午后温热的海水。我抬起头,看到他手里举着两罐可乐。我伸手接过,心头的尴尬非得说点什么话来才能够打破,“你放在这里的?”深海点了点头,在我旁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浅浅地抿了一口饮料后低声问我:“你怎么会回来?”“习芸的事,”我简洁地答道:“我哥打电话告诉我了。”深海点点头。眼睛始终盯着自己的一双手,有一点心不在焉似的。“到底怎么回事?”我本想等他自己说的,可还是忍不住先问了出来。深海的手指绞在一起,骨节因过分用力而微微泛白。但他的声音却显得漫不经心,就好像我们正在谈论的是外面的天气一样,“我的能力不足,无法再继续维持人类的样子。她大概是吓坏了。”“就这样?”我不是在怀疑他的样子习芸看了会无动于衷,而是这听起来有些过分的轻描淡写了。“可是他们都不记得你了,”我说:“连名字都不记得。”深海的嘴角向上弯了起来,“我做的。”“你不是能力不足了?”“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做的。”深海不以为然地瞥了我一眼,好像我问了个傻问题。“那么,”我继续追问,“你为什么会能力不足?”唇角的那一抹微笑立刻就消失不见了。随着表情的变幻,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也莫名地降低了好几度。这让我有些惴惴不安,难道说我这个一向笨嘴笨舌的家伙,又一次揭开了别人的大伤疤?“我没有打听什么的意思,”我笨拙地替自己辩解。虽然本质上,我确实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好奇得要死,“你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我的关心。”深海抬起头,眼里透出初次见面时我曾看到过的那种锐利的亮光来,就好像他已经在刚才短暂的沉默里做出了某种异乎寻常的决定。“你真的想知道?”疑问“你真的想知道?”不知为什么,这句话听在耳中让我有那么一点点被噎到的感觉。他的眼神看起来有些过分的郑重其事了,这种异乎寻常的态度让我隐隐觉得在这些看似古怪的事件之下,似乎还隐藏着更加不可琢磨的缘由。深海瞥见我迟疑的神色,抿着嘴唇笑了笑,“害怕了?”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是害怕。或者说我并不仅仅是对神秘事件本身产生出了某种恐惧心理。更多的是一种不确定感。对于即将会听到的事情,我不知道究竟会对我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跟原来相比,我这几天的行为举止已经很失常了。深海显然无意深究我到底是害怕还是不怕,他把手里的可乐罐放在脚边,直截了当地问我:“你想知道什么?”此时此刻的我满脑子都是问号,但是不知怎么回事,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的伤,怎么来的?”深海明显地一愣,像是没有料到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似的。即使在这样光线昏暗的地方,他的一双眼睛依然光彩焕然,如同两块澄净的晶石,被强光反射出璀璨的虹彩。波光流丽。我从他脸上移开视线,借着低头喝可乐的动作掩饰我那轻微的不自在。我总是没有办法和这个人长久的对视。那样的一双眼,几乎连人的魂魄都能吸进去,让我无比自然地联想起了《聊斋志异》中那些惯会迷惑人的妖。“没什么,”深海清亮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在找你,他们也在找你。争了这么些年,这点伤又算什么呢。我睡一觉就好了。”“他们?”这一次深海沉默的时间更长,然后才含含糊糊地解释说:“就是一直跟我们做对的人。”“我们?”深海叹了口气,转过头来望着我的眼睛,带这一点懊恼的神情低声说道:“把你卷进来已经很糟糕了,这些事本来跟你的生活完全没有关系。”我不明白。但是之前发生的那些事还是在我的脑海里慢慢地拼凑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到底……哪些事跟我有关系?”我反问他:“夜鲨说只要我在月圆之夜离开沙湾,他就赢了。月圆之夜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夜鲨?”深海微微蹙眉,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我的额头上,“是这个人么?”他的手指凉丝丝的,点住我额头的时候,就好像黑漆漆的放映室里突然间亮起的屏幕。一片幽蓝的海水出现在我的眼前。一个黑色的人影十分警觉地从礁石后面探出半边身体。黝黑的皮肤,冷峭如刀削般的五官,不是夜鲨又是谁?“是他。”我说。深海收回了自己的手指,自言自语般说道:“果然他也来了。”他认识夜鲨。那说明我的猜测方向基本上还是正确的。好吧,在我打听这些事情的缘由之前,我似乎应该先问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不过这是个十分有难度的问题,我总不能直截了当地问他“我刚看到你的时候,你的下半身跟现在有点不一样?”这种问法听起来也太猥琐了。“那个……”我拿不准该用什么样的尺度去打听这个秘密。毫无疑问,他的身体本身就是当前最最迷惑我的问题,“你的腿……”深海瞥了我一眼,那双黑得发蓝的眼眸里浮起一丝戏谑的神色,“害怕吗?”我谨慎地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嘴硬是十分必要的。如果他说“害怕那我就不说了”,我岂不是白白地被惊吓了一场?深海望着我,眼中大有深意。这样的目光让我有点心虚,同时也不由自主地警惕了起来。刚才我把他推开的时候他是昏迷的,这一点应该没有错吧?一直到我带着药箱回来,他趴在沙滩上连姿势都没有变过……可是我怎么就觉得他什么都知道呢?深海转过头去望着渐渐涨潮的一汪海水塘,目光渐渐深沉了起来,“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没听懂。什么叫就是我看到的那样?“你是说,你真的有条鱼尾巴?”我承认我问了一个蠢问题。因为那条尾巴我确实看到过,后来还用毛巾被裹了起来,生怕无意中看到会吓着自己。深海笑了笑没有回答我。不怎么在意的微笑,有点无奈,更多的则是不希望我刨根问底的淡漠。好吧,好吧,既然这个问题关系到人家的隐私。不想说就不说好了。我从脑海中的那张问题清单上挑出了排在第二位的问题。“那么……月圆之夜呢?”深海蹙起了眉头,眼眸中骤然涌起的复杂神色如同一个初次进厨房的人,面对满满一桌子的食材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难道我按照自己关心的程度排列出来的问题清单,竟然神秘地应和了这些问题的复杂程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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